王华祥

一、画家村缘起
1995年春末夏初之际，中央美院教师、画家王华祥在上苑乡（后并入兴寿镇）下苑村买下了村东头的十四间旧瓦房。这是一所被废弃的小学，当时被村民用来养猪、驴和鸡。第二年春天，王华祥将这房子装修改造并住了进来。这时，他听说村里还有一位城里人，名叫汪建中。而且也是中央美院毕业的，现在在开工厂。后来王汪二人的朋友们就陆陆续续搬来了，这其中的一些人在中国的美术圈内和文化圈内是相当重要的人物，譬如：田世信（中央美院雕塑研究所前副所长、中国美协雕塑委员会副主任），洪晃（look 都市杂志老板、章含之的女儿），杜健（中央美院前副院长），邓平祥（湖南美协副主席、著名评论家），贾方舟（内蒙古美协副主席、著名评论家），王家兴（北京教育学院教授、著名诗人）钱绍武（中央美院雕塑系前系主任、著名雕塑家），吕品昌（中央美院雕塑系副系主任、著名雕塑家），李天元（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师、著名画家）等等。现在 “画家村”常住人口有六十多人，专业囊括了国画、油画、版画、雕塑、评论、诗歌、小说和出版等。

二、“画家村”现状 
六十多位画家、评论家、雕塑家、诗人和小说家，散居在上下苑两个村子里。但主要集中在东、南、西三个片区：东片在上下苑和秦屯之间，南片在下苑村委会到西边果园，西片在下苑老村委会北到引水渠南。许多报纸、杂志、电视和电台都报导过“上苑画家村”，如：“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香港传迅电视台”、“澳门电视台”、“河南电视台”、“湖南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北京青年报”、“北京晚报”，“时尚家居”、“缤纷”、“名流”、“世界时装之苑”、“声音”等等，还有一些国外的报纸也报导过“画家村”。“画家村画室开放展”举办了三届，其中一届受澳门特区政府邀请在澳门展览。 
“画家”们的入住，对村里的老百姓们都产生了哪些影响呢？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
1、 “画家”们带来了城市文明的气息，从生活方式到专业创作，都让当地人耳目一新。原来厕所可以放在家里啊！石头木头不比塑料夹板差啊！油画、国画、雕塑原来只在电视里看过，现在老头老太太都可以说个子、丑、寅、卯。
2、 村民们学到了以另一种眼光来审视自己的生活（从城里人的角度）；原来空气、环境、破窗户、老桌子或旧石栏也有经济价值；柴鸡下的蛋比科学大母鸡生的蛋更有营养；用大便种的蔬菜比化肥的好；棉布衣服比化纤衣服时髦等等。
3、 画家作为一个重要的消费人群刺激了当地的商业和副业发展。村民们纷纷开起了饭馆、商店、澡堂、理发店、电器修理店、服装店、粮店；菜市场的规模也比过去大了许多。跑短途的“面的”从一、二辆发展到十几辆。一些村民开始出租房屋或开临时旅店。画家们盖房，拾捣院子或装修屋子都离不开村民民工。画家画画还请无事的老人或妇女做模特儿。从画家入住的实际时间1996年到现在，老百姓的生活、环境以及思想观念确实发生了变化，以上列举的内容是看得见的，还有许多看不见的譬如意识层面的。
4、 “画家村”作为一种无形资产，其对吸引投资，装点昌平农村的门面和本地区的文化生活都已经产生并且还会产生持久的影响。

三、“画家村”出现的多重意义 
“画家村”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产物，是社会进步的表现。过去，只有农村人往城里跑，人们想方设法进入城市，留在城市。但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一些画家和作家开始下乡。先是租地，后是买地。这些自发的行为突破了旧的现存的土地政策和相关法规，成为一种现象和一种悬案。一些企业也从城市搬到农村，它们以科技园或工业园的形式落户郊区。城市和农村的互动与对流，其积极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城市有最多的发展机会，农村有最大的发展空间。仅就画家落户农村而言，其中透出的信息是：他们是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人群，程度低的人群不会想来农村；他们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群，虽不是富人，但也不是穷人，城市中的穷人来不了农村。他们是一些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和新生活的预言者。紧随其后的远郊房地产开发就是证明。我国政府几十年来一直致力于缩小城乡差别的工作。但是仅靠政府单方面的努力是不够的，这些年出现的这种城乡对流与互动现象值得思考，我认为其中蕴藏着社会发展的必然性，切不可简单地以滞后的政策法规和行政手段去对待。以国家或法律的名义要消灭这些现象可以说轻而易举，但是，我们应当看到出现这些新事物的背景恰恰是由于政治的开明和经济的发展。应当探讨如何保护这些新事物并加以合理的规范，制定出适应新形势并具备长远发展的战略性法规。 
“画家村”为何声名远扬？画家中的名家们为何会汇集在这里？画家是集“文化人”,“有身份的人”和“有技艺的人”为一体的人群，这些人搬到农村来居住和工作，与人们的普遍观念形成了极大的逆差，尤其是以城市为中心的现代社会。因此，引起关注与思考就是必然的了。“名家”们聚集到这里的原因有几方面，一是自然条件好，有山有水，交通方便；二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样追求，同样脾性和同样身份者愿意住到一起。三是地方政府的支持，从村委会到镇政府，都在各方面给予了方便和保护。四是淳朴的民风和较好的治安环境。由“画家”、“名人”所造成的社会效应是一种无形资产，它使政府在开明性上得分，使村民在精神和经济上得利，城里人和农村人的这种“混合”给政府决策者、商人、画家和村民都提供了重新认识当下形势和未来发展趋势的机会。因此，我认为“画家村”现象有百利而无一害。若干年后，或许“上苑画家村”会成为中国的“巴比松”（巴比松是法国巴黎郊区的一个小镇，这里曾经聚集了19世纪法国最著名的一些艺术家，它后来成了法国人的骄傲），成为一段光荣的故事和中国社会开放进步的一个象征。

四、“画家村”发展的可行性分析 
从农村社区发展的任务来说“画家村”的主角应当是农民，而不是画家。“画家村”并不是画家的农村，而是画家住在了农村。我之所以谈画家，是因为画家的入住使得上苑这个地区有了特点，如果用市场的话说叫卖点。因此，我们就有必要强调这种优势。好了，下面我谈谈农民和画家共同居住这村的发展构想。我打算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谈：1、政策保障。2、形象工程。3、学校、美术馆、生态农业拉动旅游经济。4、等待机会吸引投资。5、农村向城市化转形。 
1、 政策保障
作为一个已经有特点的地区，怎样使这种特点保持并发挥其作用，是政府，村民和画家都应思考的问题。如果三方面中的其中一方拒绝合作，那么这个“村”就会瓦解，其特点就会消失，所导致的后果就是政府还是原来的政府，农民还是原来的农民，画家回城或搬迁还原为原来的画家。从画家入住几年来与村民友好相处的情形上看，村民和画家的合作不存在大的问题，从画家与政府官员的关系上看，彼此也是很融洽的。但是画家们内心里的隐忧是存在的，虽然大多数画家的画室都有县土地局颁发的土地使用证，但从国家的现行集体土地使用政策来讲并不完全合法。所以，无论是画家还是政府官员，都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宣传吧，事情做不大，更谈不上发挥特点和拉动经济了；宣传吧，又不合法，与现行土地政策有矛盾，害怕哪一天被取缔了。因此，政府能否根据“上苑画家村”的实际情况在政策上予以承认和保护，这一点决定着“画家村”的前途和命运。 2、 形象工程 
中国农村的房子，大部分不可以称作建筑，只是能够住人而已。这并不是说老百姓的日子不如从前，不如古代。就物质生活而言，当然要比“旧社会”强，甚至强一百倍，但是，如今的红砖墙，水泥地，铝塑门窗真的不如过去的黑瓦灰墙，雕花门和格子窗好看，甚至从前的毛草屋也有一种天然和谐与别致，而不似现在的不伦不类。房子如果止于居住，那应当叫巢或窝，而不是建筑，建筑是有美感的，建筑是一种文化，建筑是一个民族和一个时代的脸，透过它可以了解居住者的精神境界，文化指数和物质状况。以我的看法，今天农村的房子，大部分都需要重新改造或设计建造，但是，这牵涉到几个方面的问题，第一是资金，政府不可能象过去给国营企业的职工盖福利房那样给农民盖统一的房子，错误的历史不可能回流。第二是民主制度的问题，强行让老百姓花钱盖某一种样式的房子既有违人权又会引起矛盾。第三是建筑设计师的水平问题。几十年来，建筑设计师们设计建造的房子有几栋是留得住的。别说农村民房了，就说高楼别墅，有好些不是还未建完就已经过时了吗？当然，中国如此之大，优秀的建筑师肯定是有的，但是，在目前乃至相当长的时间内，集体意志仍然会制约建筑师真正水平的正常发挥。因此，重新改革或重新设计建造的难度极大，而且也会吃力不讨好。从历史的经验看，一个时代、一个地区的建筑形制是自然形成的，经济和文化发展到哪里了，房子也就跟着到了哪里，山西的乔家大院，苏州的国家园林，云南丽江古城，北京故宫和四合院，哪一个不是时代造就的？当然，我们必须承认，中国今天的国力确实是前所未有的提高了，城市经济的发展非常迅猛，农村与城市的距离正在拉大，如何让农村跟上城市的步伐的确是中国人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从政府把加快农村社区建设步伐放到议事日程上来抓看出，领导层是十分具有战略眼光的。以政府行为结合民间力量共同推进农村社区建设是符合中国农村现状的。但是，在战术上我以为要特别慎重，我觉得与其把不成熟的想法和条件硬塞给农村，不如根据现有的条件进行改造，我称为形象工程，它可以花不多的钱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以“上苑画家村”为例，我建议从这么几个方面抓：① 在艺术家的帮助下设计建造村大门。② 将现有马路用石片改造成步行街（本村车马可以进出，旅游车和外来车辆只能停放在公共停车场），并禁止在街上堆放杂物和每天派专人打扫卫生。③ 在街道两边种树和建造花坛。④ 鼓励临街的村民将现在封闭式的院门改造成可经商的门脸，艺术家可帮他们设计霓虹灯与字牌。⑤ 艺术家可以义务为村民上家庭装修知识课、服装欣赏课、请他们看画展等等，以提高村民们的文化修养和接待国内外宾客的能力。
3、 开办学校
“上苑画家村”的“飞地艺术坊”在国内的美术圈内已经很有名气，但由于前面所述的种种顾虑，我们一直很低调，假如画家们的居住合法化了，假如昌平区政府或北京市政府能够支持在这里办一所绘画研修学院，那么，“上苑社区”乃至兴寿镇与昌平区都将是受益者。这里已经有这么多著名的艺术家，又有最好的办学人才，一定能使之成为中国最有影响的美术学院。
4、 建造美术馆 
画家们的画室已经是一个一个的美术馆，再建一个公共的大美术馆，其作用有三：一可集中展示本村画家作品，二可邀请国内外的画家办展，三可展示传统农具，生活用品和劳动图片，让外国客人和后人了解中国农村的传统风俗与生活。
5、 指导村民开设风味饭馆、酒吧、旅社和民间工艺品商店、土特产商店等等。
6、 建造可接待数百人的集吃、住、玩一体的“画家村公社”。以学校、美术馆、画室和名人为卖点，将城市的富裕阶层、有车族，白领以及有消费能力的市民吸引过来，再以步行街上的特色经营和“画家村公社”留住他们，如此这般，还怕上苑地区的社区建设和经济搞不好吗？
7、 等待时机再造辉煌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人们对乡村建筑的认识的进一步提高，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所有的房子都推倒重盖，只留下几处作为纪念，让这些不是建筑的房子成为一种回忆，那才是我所期待的。  

2003年9月16日于北京飞地艺术坊